天龍甲(民間故事)

天龍甲(民間故事)

任何一幅鎧甲放到天龍甲面前都會黯然失色,它是造甲大師魏然的傑作,犀牛皮做成的甲身上金環銀扣,特別是前後兩面青銅做成的護心鏡,竟比天上的月亮還要明鑑照人。

魏大師功成名就,兩個徒弟唐放和狄秋在造甲方面也是小有成就,唯一可感遺憾的是他只有一個女兒魏柳兒。

魏柳兒自然是少女心性,愛慕英姿颯爽的大師兄唐放,但是卻被父親指婚,硬嫁給了不露圭角的狄秋。看來她和唐放是今生無緣了。

魏然將這幅寶甲傳給兩名弟子前,還告訴唐放和狄秋,這幅寶甲中還藏有一個重大的祕密,如果誰能悟出來,誰就是這幅寶甲的真正主人。

魏大師百年西逝後,他的兩個弟子唐放和狄秋便投軍到了前線,唐放性格張揚,而狄秋行事低調,魏大師曾斷言:唐放一世為將,而狄秋卻只能一世為匠。天龍甲被狄秋讓給了唐放,唐放穿著天龍甲從一個百夫長做起,浴血拼殺了二十年,終於當上了邊關的大帥。而狄秋也是憑著一手絕高的造甲的手藝,當上了器造營的總管。

在狄秋心中,天龍甲早以被當做超越的目標,他一直在努力,定要造出一幅能夠勝過天龍甲的好甲來。

狄秋和魏柳兒生的兒子狄彪已漸漸長大,在他十八歲的時候,狄秋就將自己的兒子交給了邊關大帥唐放,幾次和遼國的血戰下來,狄彪因為作戰勇敢,很得唐放的賞識,被破格提拔為驃騎將軍。

狄秋見兒子的身體逐漸定型,便窮極了一年的時間為他造了一幅鎧甲,雖然比不上天龍甲的堅固與名貴,但穿在身上遮刀避箭,卻比一般的鎧甲要好用許多。

唐放看著狄彪穿著新甲,一幅神彩飛揚的樣子,竟比自己多打了幾次勝仗還要高興。

遼國兵馬大帥野律楚聽到邊關吃緊的消息,急忙調動兵馬,千里馳援,直奔與大宋對峙的邊關。

唐放知道增援的遼軍必過野狼谷,連夜調兵五萬,命狄彪趕往野狼谷設伏。臨行前,唐放親自脫下天龍甲,披在他的身上,對年輕氣盛的狄彪叮囑道:“野律楚威震遼國數十年,一定是老奸巨滑,此去設伏,能勝則勝,如不能勝,速回大營,千萬不可戀戰!”

狄彪答應一聲,連夜領兵直奔野狼谷。在谷口兩端埋伏好後,天一放亮,野律楚便領兵進入了谷口。

宋軍這一次得到的情報有誤,野律楚馳援的遼軍並非五萬,而是十五萬。狄彪身後的七八名副將不由得面面相覷,他望著谷中遼軍密集的隊型,暗中咬牙,如果他傳令進攻,絕對可以殲敵一半,但剩下的遼軍定會拼死反撲,一但實質性的拼殺開始,到最後很可能是兩敗俱傷的結局。可如果錯過眼前這個大好的機會,十五萬遼軍開到前線,原本弱勢的大宋邊關豈不更加危險?狄彪權衡再三,抽出佩刀,毅然地對谷底的遼軍發出了進攻的命令。一時間,箭石如雨,殺聲震天,埋伏的宋軍藉著地利,乾淨利落地消沒了六七萬谷底的遼軍。

壓陣的野律楚聽到前軍被伏的消息,急忙傳令收縮隊伍,得知前面埋伏的宋軍只有四五萬人馬時,不由氣得哇哇大叫,揮刀傳令,遼軍直向兩側谷頂埋伏的宋軍反撲過來。一場大戰隨即展開。

宋軍佔據地利,遼軍憑藉兵多,兩方展開了拉鋸戰,大戰從早上一直打到了中午,又從中午打到晚上。兩方面拼到最後,剩下的軍卒加在一起,也不到一千人了。

狄彪和野律楚一見各自隊伍傷亡殆盡,正要下令收兵,扼守邊關的遼軍得到消息,趕來增援,戀戰的狄彪被三萬遼軍操了後路,一陣狂風暴雨般的利箭射來,精疲力竭的宋軍紛紛中箭倒地。狄彪翻身上馬,揮刀殺開一條血路,正要撥馬逃回宋營,野律楚抽弓搭箭,一箭正射在他後背的護心鏡上,只聽‘當’的一聲大響,箭鏃穿透護心鏡,箭頭深深射到了他的後心之中。

落荒的戰馬跑回宋營的時候,狄彪早已絕氣身亡,唐放看著滿臉淚水的狄秋,不由得連連搖頭,這隻狼牙大箭穿過天龍甲後面的護心鏡,正中狄彪的後心。前後護心鏡是任何一幅鎧甲上最為堅硬的地方,要說普通的護心鏡被射穿還情有可原,這可是天下的第一寶甲啊!

狄秋咬牙忍痛拔出利箭,透過血汙的箭洞,他發現天龍甲後背的護心鏡竟薄如蛋殼。

天龍甲竟是一幅進攻的鎧甲,如果後退逃跑,它的背面可真的不堪一擊。原來這就是天龍甲的祕密,只可惜知道這個祕密的代價也太大了。

唐放望著狄彪的屍體,淚眼婆娑。狄秋指著唐放的鼻子大罵道:“狄彪在邊關做戰勇敢,已經威脅到了你主帥的地位,你將天龍甲在大戰前換給狄彪,原來就是沒安好心,唐放,我狄秋今天才算真正認識了你!”

唐放搖頭道:“唐某無妻無子,難道不是將狄彪視為己出嗎,彪兒已死,本帥也是現在才知道天龍甲的祕密,我們還是好自將彪兒安葬吧……”

距離大宋邊關三十里的翠坪山,是個風景絕佳的葬地,狄秋領著十幾名器造營的弟兄在山角下挖了個人深的大坑,六尺桐棺,綾飛幡展,人間慘景,莫此為甚。

老淚縱橫的狄秋正要揮手讓手下的弟兄將桐棺下葬,大帥唐放領著幾十名宋兵趕到了墳地,前來祭奠。魏柳兒兩眼哭得通紅跟在唐放的身後。

狄秋望著大帥唐放兩隻眼睛中全部都是仇恨的光芒。

唐放招手,四名宋軍抬出了天龍甲,橫放著桐棺上。狄秋冷笑道:“唐大帥,你這是想幹什麼?!”

“彪兒一戰斬殺十五萬遼軍,這幅天龍甲最配他!”

“這幅天龍甲害死彪兒,難道彪兒死後你也不讓他安寧嗎?!”狄秋抬手將天龍甲丟到了地上,揮手令手下的弟兄將狄彪的棺木下葬。

魏柳兒直哭得淚水滿臉。

唐放兩手捧起天龍甲,仰天悲叫道“彪兒,你在天有靈,當知我心……!”

眼見著一座新墳出現在眾人的眼前,狄秋望著唐放錯牙道:“你的話還是留著和彪兒到那個世界去講吧!”語聲方落,野律楚領著一千多名遼國的精兵將墳場上的眾人包圍了起來。

唐放指著狄秋的鼻子怒吼道:“是你通知的遼狗,你這個叛徒!”

魏柳兒手持寶劍,正要和遼軍拼命,沒有一個回合便被遼兵磕飛了兵刃,綁了起來。

唐放揮刀砍翻了一百多名遼兵,終因寡不敵眾,被絆馬索絆下馬來。

野律楚指揮著手下將唐放擒住,望著被綁的唐放呵呵大笑。

魏柳兒對著投敵叛國的丈夫‘呸’了一口。罵道:“狄秋,我當初真的是瞎了眼睛,怎麼會嫁給了你這個卑鄙小人!”

“唐放害了我們的兒子,我要為彪兒報仇血恨!”

“誰說彪兒是你的兒子,彪兒是我和唐放的兒子,他的名字應該叫唐彪!”魏柳兒叫道。

被俘的唐放一聽魏柳兒講出實情,不由得連連搖頭。

“你,你胡說,彪兒是我的兒子,他一定不會是唐放的兒子,騙我,你騙我!”狄秋一聲比一聲高,講到最後,他都是在聲嘶力竭地號叫號叫了!

野律楚命令遼兵將唐放等人押走,對著呼呼喘氣的狄秋提醒道:“以狄先生之才,遠在唐放之上,明日遼軍攻城,只要狄先生按時打開城門,你就立下不世的奇功一件了!”

狄秋咬牙切齒地頷首。

野律楚跳下馬來,捧起地上那幅金光耀目的天龍甲,兩隻眼睛中全部是貪婪的神色。

狄秋獨自一個人回到了大宋的邊關,守城的將士得知大帥唐放被遼兵掠去,士氣一時間低落到了極點。

第二天清晨,穿上了天龍甲的野律楚傾守關的遼兵前來攻城,他身邊的馬上坐著的就是被綁了雙手的唐放,昔日的宋軍大帥已淪為階下之囚,野律楚要他親眼看著自己是怎樣走馬取關的。

沒有了邊關大帥的宋軍城頭旌旗彌亂,人影雜沓,大宋的軍隊早已經喪失守城的信心了。

宋軍邊關的城門緩緩地開啟,狄秋挑著一面白旗,騎馬站在城門洞中。

野律楚已經被勝利衝昏了頭腦,他揮手命令一個三千人的馬隊,向城門衝去。馬隊還沒等衝進城門,埋伏在城頭的宋軍探出頭來,大箭被強弓射出,勢若急雨,馬背上的遼軍紛紛中箭落馬。

唐放嘲笑道:“野律大帥想殺進邊關,看來也得付出一定的代價啊!”

野律楚的兩隻眼睛都被氣紅,他又組織了幾次衝鋒,可幾次都被城頭的箭雨射回,他正要再組織一次更大的衝鋒,只聽身後遼國的邊城中一陣大亂,兩萬宋軍從另外三處城門中攻進了城內,遼國的邊城失陷了!

野律楚一見中計,手中的大刀高高仰起,正要砍下唐放的腦袋,只見衝出城門的狄秋騎在馬上,對著他抬手射出了三隻大箭,三隻狼牙大箭衝著他的護心鏡直射了過來,只聽‘噹噹噹’的三聲大響,利箭並沒能穿透天龍甲的護心鏡,但是巨大的箭力卻將野律楚射下馬來。

遼軍一見邊城失守,軍心大亂,又見主帥落馬,更是作鳥獸散,幾十年來,大宋的軍隊還沒有打過如此的漂亮仗。

野律楚落地後,原想站起,但被重重的天龍甲所累,幾次努力都失敗了,潰退的戰馬過處,遼國的大帥被踩成了肉泥,天龍甲也同時嚴重變形,徹底毀掉了。

狄秋知道天龍甲背後進攻的祕密後,與唐放定計,斬帥奪城,宋軍才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可是他們的臉上卻沒有一絲勝利的笑容,他們兩個誰也不是最後的贏家,不僅僅是因為一個魏柳兒,更是因為魏然當初那句可怕的讖語——唐放一世為將,而狄彪只能一世為匠!

他們當年誰都沒有和命運抗爭,他們自己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被宿命擊敗了,天龍甲的存再是繩索更是大山,二十年間唐放和狄秋都是天龍甲的甲奴。

如果宿命是一件爛蓑衣,很多人都會毫不猶豫地將其丟棄,但如果宿命是一件閃著金光的天龍甲,想要擺脫它的束縛,就非得有過人的勇氣和智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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