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棋王(現代故事)

鎮的人大都喜歡下棋,還出過不少象棋高手呢。解放後在省級象棋賽事中,就有五人拿過獎,其中還有個拿了全省第二名的,說起來這也是我們家鄉人的驕傲。

早在解放前,小鎮上出了個棋王,他就是我三爺。當地至今仍流傳著一句順口溜:炸鬼子、埋地雷,不用刀槍是張魁。棋王張魁膽子大,連小鬼子都不怕!

我三爺張魁生得其貌不揚,瘦小枯乾,體重始終沒有超過一百斤,不過精神頭兒特別足。不用看別處,從眼睛就能看出來,這雙目炯炯有神。那會兒我家屬於名門望族,要房子有房子,要地有地,大車小輛的,還僱了幾十個夥計,也算得上數一數二的主了。我大爺和二爺是有名的公子哥兒,家裡針鼻兒大的事都不管,專能賭博、遛鳥、鬥雞,再不就進縣城逛妓院玩女人。可我三爺跟這哥倆兒截然不同,他對這類事從不感興趣,而是把心思全用到象棋上了。我家有棋譜,老輩子留下來的,很厚的一本書。我三爺經常抱著這本書,一看就入迷,有時連吃飯都忘了,家裡人得兩遍三遍地喊他。這本棋譜,真不知被他翻了多少遍,都被他給翻爛了。

我三爺到了三十歲這年,棋藝已經達到爐火純青的程度了。在這方圓百餘里的地面上,已經沒能有誰是他的對手了。我三爺說過,他只要一閉上眼,眼前就會出現一盤棋,上面碼著三十二個棋子。沒人跟他對弈的時候,他就跟自己下棋。

四月十八這天下午,來了個叫金彪的外地人,他公開向我三爺挑戰。金彪長得人高馬大的,一臉絡腮鬍須,看上去像個戰神金剛。

聽到消息後,小鎮上不少象棋愛好者紛紛趕來觀戰。好容易盼來個對手,我三爺倒也滿心歡喜,還好酒好菜地款待了金彪。

擺上棋子,金彪甕聲甕氣地問道:“這盤棋你輸了咋辦?”我三爺一怔,隨後哈哈一笑:“那你就是這小鎮上的棋王!”

拱卒,跳馬、出車……才一交手,我三爺不由得抬起頭來,重新打量了對方几眼。這金彪貌似莽漢,但此人粗中有細,精明無比,棋技也相當的厲害,早已達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了。再走十幾步,我三爺忍不住問了句:“咱下盲棋?”金彪點頭同意了。這時有人過來把棋盤撤走,他倆盤腿坐在炕上,開始微閉雙眼口述棋步……

這盤棋從掌燈時分一直殺到了黎明雞叫,把這倆人累得筋疲力盡,如同在疆場上征戰了一夜,汗水把衣服都給溼透了。有一隻蚊子飛過來,叮在了我三爺的臉蛋子上,吃得肚子血紅血紅的,他卻渾然不知。最後,這盤棋我三爺還是輸給了金彪。這就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三爺技不如人,輸得心服口服的,也沒啥話好說的了。

從此以後,金彪就住在了我們小鎮,並以棋王自居。

“九一八”事變後,小鬼子就把東北給佔領了。我們這鎮子也在劫難逃,成了淪陷區。小鬼子燒殺姦淫,無惡不作。在我們小鎮上,每天都能看見被小鬼子殺死的男人和被糟蹋的婦女。對於這幫窮凶極惡的強盜,老百姓真是恨得牙根兒癢癢。

鬼子司令官岡村寧次也很喜歡下棋,他來到北方後戰敗了不少象棋高手,這傢伙雄心勃勃,一路過關斬將,打算雄霸中國棋壇。

大片的烏雲聚集在了小鎮的上空,人們覺得呼吸開始吃力。

金彪被傳進了憲兵司令部。人們攥緊了拳頭,瞪大了雙眼,都在關注這場比賽。金彪棋藝精湛,定能為國揚威,看來岡村寧次這是自取其辱!

然而,金彪卻接連輸了三盤棋。

岡村寧次越加狂妄,還貼出了告示:小鎮棋王,徒有虛名。東亞病夫,不堪一擊。有誰不服,前來對弈!

烏雲一下子壓下來,人們感到無形中像被一隻大手掐住了脖子,就要被活活地憋死了。小鬼子目空一切,氣焰如此囂張,這是對華夏子孫的蔑視!

我三爺再也按捺不住了,找到了金彪,問道:“這鬼子真那麼邪乎?”金彪臉色蠟黃地蹲在地上,雙手抱著頭,心有餘悸地說:“也不是。可岡村寧次這老鬼子性情殘暴,殺人不眨眼,聽說他沒少殺人。我要贏了,他還不得把我給整死呀!”我三爺聽了這話,氣得一蹦老高,瞪起雙眼大吼一聲:“沒骨氣的東西,你他媽的還算是中國人?”全然不顧家人的勸說,三爺一甩袖子去了憲兵司令部。

岡村寧次正坐在高背椅上,雙眼眯縫著,洋洋自得地喝著茶水。衛兵突然闖進來報告,說有個中國人前來跟他較量,岡村寧次鼻子下邊的那撮小黑胡不由得往起翹了翹,心說來一個贏一個,來兩個我贏一雙,首先在精神上我要征服你們中國人!他立即讓衛兵把我三爺帶進去了。

岡村寧次瞥了眼我三爺,見他長得又小又瘦的,哪會把他放在眼裡,傲氣十足地問了句:“金的不行,你的行?”

我三爺往起挺了挺胸膛,大聲說道:“金的不行,我的行,不信你的試試!”

“要細。”岡村寧次頓時來了興趣,衝我三爺點了點頭。他要看看這個身材瘦小的中國人究竟能有多大本事。

擺上棋子,我三爺一字一頓地問道:“這盤棋,我的贏了咋辦?”

岡村寧次的嘴角抽動一下,用狼一般凶狠的目光重新打量我三爺幾眼,“刷”地抽出戰刀,重重地壓在了桌案上:“你的贏,軍刀的給!”顯然他這是在恐嚇我三爺。我三爺冷笑一聲:“把你這把破刀收回去吧,別拿它嚇唬人。我要是贏了,你就帶上你的人馬上滾走,滾得越遠越好!”這個狂妄得不可一世的東洋人,聽了這話不但沒發火,反而還點了點頭。

馬走日、象走田……也就走了十幾步,岡村寧次就感覺到不對勁了。過去他跟那些人對弈,並沒覺得怎麼吃力,對方就招架不住了。可是現在,他的車像被卸掉了一隻車輪,馬像被戴上了矇眼,炮像是沒了彈藥,一個個咋就發揮不了威力了呢?岡村寧次也不傻,他知道這是遇上高手了。

岡村寧次開始改變策略,以守代攻,可這又管啥用呢? 一個不留神,岡村寧次折了一車,再走幾步又丟一馬,接連損失兩員大將,他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呼吸開始急促,一顆顆豆粒大的冷汗珠子從臉上滾下來。可又不能認輸,這跟在戰場上打仗一樣,大日本皇軍是戰無不勝的,敗在一箇中國人的手裡,那豈不讓世人恥笑?看來他只能硬著頭皮,決戰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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