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年間,在江蘇句容勾曲山下有一個風景優美的村莊名叫廬江村,村中約有幾十戶人家,大都以務農打漁為生。

在村西頭的小河旁有三間瓦房,裡面住著兄弟二人。

兄長金二年約十八九歲,弟弟金詠甚是年幼,還不到十三歲。

只因兄弟倆的父母都早已離世,留下二人相依為命,靠著祖上的幾畝薄田維持生計。

金詠雖是年幼,卻長的容貌清秀姣如好女,兼之聰明伶俐敏而好學,故兄長金二非常疼愛這個弟弟,還節衣縮食送他去鄰村中私塾讀書,盼他將來能夠出人頭地。

金詠不負兄長期望,不僅讀書勤奮刻苦,學業也很優異,雖說每日來回要走數裡地,可他每日早早便起,上學從不遲到。

這年三月間,一日他放學回家,剛走至山腳下就見路旁的一塊石頭上坐著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這老婦人看著慈眉善目滿臉和藹,一見他便笑眯眯的說道:“小郎君如此俊美的相貌,將來只怕要娶天上人為偶才行,象世間平庸的女子恐怕終究不能與你相配,若是不嫌棄的話,老身當為你執柯說媒,小郎君看行是不行?”金詠時當年少,乍聽老婦之言不知所以,遂低頭靦腆而過,老婦也不再多說,只在身後看著他笑而不語。

  金詠雖說心中有些奇怪,可回到家中也不以為意。

不料第二日他放學回家時又在山腳下遇見了這個老婦人,老婦人一見他仍是笑眯眯的對他說了一番話,和昨日所說之言一模一樣,金詠心中詫異,也不敢相問,依舊是不語而回。

接著此後接連數月,每日放學他都會遇見這個老婦人,而且每次都會問他相同的話,金詠初時驚詫不已,後來看老婦並無惡意,以為她不過是隨口說說,逐漸也就習慣了,只是自己始終不搭一言片語。

又過了數天,他再經過此地,卻發現老婦已經無影無蹤,而且自此之後他也沒有再見過這個老婦人了。轉眼一年過去,金詠差不多也忘了此事,有一日他放學回家,忽又在山腳下遇見了那個老婦人,仍舊問著他相同的話。

此時金詠年齡漸長,已出落成一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了,對男女之情也有了些朦朦朧朧的瞭解,所以這次他不由好奇心起,於是便羞澀的問老婦道::“不知您所說的天人在何處,能否讓小生一睹真容呢?”

老婦人聽他張口相詢,一時不由呵呵大笑,對他道:“那有什麼不行的呢?只是老身此時有事在身,不能與你一同前去,不過老身當為你指明道路,你自己去看就是了。若是有意,你可以回來再告訴老身。”

說畢便手指山中對他道:“你明日沿此山路前行,距此三裡地許見到門前栽有一株桃花樹的就是了。“

 金詠聽罷卻有些半信不疑,因為這山中他曾經去過,卻並未聽說住著什麼人家。

老婦見他一臉疑惑之色,又對他笑道:“你不必擔心,明日依老身所言定當不虛此行。”金詠一聽這才躬身作謝,老婦人搖手道:“此刻不需謝,待找到之後再謝也不遲。”

說畢便轉身徐徐進山而去了。金詠想著老婦之言,在原地痴立半響方才回到家中。

第二日清晨,他吃過早飯,和兄長打了聲招呼就去上學了。一到私塾他便對先生道:“學生的外祖父有病甚重,兄長命我前去看望,故請求先生准假一日。”

先生知道金詠平日非常忠厚溫良,所以也不疑有他,便點頭應允了,金詠請准假出得私塾,當即便依老婦所指方向進山而去。此時山中雲霧繚繞,他沿著小徑走不多時便覺山越來越高,樹林也隨之茂密起來,再走了片刻,居然逐漸迷失了道路。

金詠有些心慌,眼見這裡並無什麼人家,便欲轉身而回。

正在此時,他忽見前方小溪旁隱約有一片緋紅之色,待走進一看,只見是一株粗約數圍得大桃樹,枝頭桃花開得正燦爛,而樹後是一間紅磚綠瓦的宅院,只怕這就是老婦人所說之處了。

金詠一見大喜,急忙來到門前,眼見大門虛掩並未上鎖,當即伸出雙手將門推開,他抬起腳正欲跨入,忽聞一人大聲呵斥道:“誰家的小兒郎,乳臭未乾就想作偷花賊嗎?”

金詠一聽大驚,抬頭看去只見一個雞皮鶴髮年逾古稀的老翁手持柺杖從門內走了出來,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金詠天性聰慧善解人意,見此情形也毫無懼意,當即上前向老翁躬身做了一個揖。

老翁左手執杖,伸出右手撫摸著他的頭頂笑道:“這小子的來意可不善啊。”金詠聞聽朗聲回道:“聽說這裡有天上人,所以才特來一見,也不知是真是假。”

老翁聽罷皺眉道:“這又是劉家姥姥多嘴,不過她所言倒是不虛,你隨我來便是。”說畢拉著他的手將他帶了進去。

金詠隨老翁進門一看,只見院內是瓦屋三間,老翁帶他進入中室坐下,金詠四處打量一番,見房中有一把瑤琴,瑤琴後是一個書架,上面也不知擺放著什麼書。

此時就聽老翁叫道:“紫玉,有客到了,將茶奉上。”

話音將落,就見門簾一挑,一個垂髫少女手捧一個漆盤走了進來。這女子年齡比金詠稍大一些,楚腰蠐領豔麗絕倫。

金詠只覺她容貌美如出水芙蓉,風神婉麗娟娟動人,心中不由嘆道:這就是老婦人所說的天上人吧。

老翁隨即命女子給客人奉茶,金詠坐在一旁看得痴了,竟然茫然不覺,老翁見狀不由笑道:“這小兒郎真是個情種啊。”

接著又問金詠道:“你現在得見天上人,總算心滿意足了吧?”

金詠回道:“見是見了,卻還沒有得償我願。”

老翁笑著問道:“那要怎樣才能滿足你的願望呢?”

金詠想了想道:“若是能整日和天人待在一起,這樣才算是心滿意足。”

老翁一聽大笑道:“此事談何容易。”

兩人說話間女子就站在一旁用眼角偷偷瞟視著金詠,老翁又問女子道:“紫玉,你看如何?”

紫玉低頭不語,似乎也想讓金詠留下來。

老翁見狀便對金詠說道:“其實這也不是什麼難事,若是你能留下來不回家,我就讓紫玉每日陪你玩耍嬉戲。”

金詠一聽正合他意,當即便點頭不已應允下來。

老翁又轉頭對紫玉道:“阿玉得此兒郎,以後也不會孤獨無伴了。”

紫玉聽罷眉目含笑不發一言。

自此以後金詠每日晚間和老翁同榻,白天就和紫玉嬉戲同遊,或在花前鬥百草,或在月下捉迷藏,兩人攜手牽臂脈脈相通,出則成雙入則成對,可謂耳鬢廝磨親密無間。

金詠在此也是樂不思蜀,不知不覺春去冬來周而復始,桃花謝了又開,轉眼一年就過去了,金詠和紫玉二人也長了一歲,情竇初開之際,眉目之間也有了情愛之意。

一日紫玉起得晚了,正在房中纏足,金詠此時恰好來叫她出去玩,不料走到窗邊一看便呆住了,只見紫玉雙足潔白似雪纖細如錐,如同一截嫩藕一般,將他看得目瞪口呆春心情動,竟然張口對紫玉喊道:“若是我能得到阿姐為妻的話,那今生就再無遺憾了。”

紫玉不妨窗外有人,咋聽此言先是一驚,隨即便面色緋紅羞澀萬分。

此時老翁忽從外面進來,聽見此言甚是憤怒,一見金詠便斥責他道:“你這小子居然想竊取我的掌上明珠嗎?真是養虎為患啊。”

金詠聽罷惶恐不已,老翁又禁止紫玉以後和他待在一起,對金詠怒目而視,只恨不得上前來打他。

金詠見此情形心中更加害怕,當即託辭小便抬腳出門,順著原路便返回了村中。

及至他到家門前一看,卻發現原來的三間瓦房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改成了小樓,門口去年自己親自栽種的一株小柳樹現在卻長成一棵合抱參天的大樹了。

金詠見狀大驚,急忙上前叩門。

不多時便有一個拄著柺杖的老翁出來了,年齡約有六十多歲,金詠見他相貌和自己的兄長有些相像,於是便問他這裡是不是金家?

老者將他打量半天道:“正是。你從哪來?要找我家何人?”

金詠便告訴了他自己的名字。

老者一聽大笑道:“這也太荒謬了吧。我的父母已經去世多年了,聽他們說我曾經有個叔叔名詠,少時去私塾上學,到了晚上還沒回家,想來是早已葬身虎狼之口,為此我父親堅決不讓我讀書而是讓我終老於田間。我叔叔死的那年距今差不多快七十年了,就算尚在人間,也是個牙齒脫落頭髮雪白的八旬老頭了,哪會像你這麼年輕?你就不要再開玩笑了。”

金詠聞聽心中不信,於是便和他爭辯起來,不想房內隨即湧出一夥人來,都是老者的子孫輩,聽說此事之後皆對金詠怒目而視,口中大聲嚷道:“哪裡來的黃口小兒,莫非還想冒充人家的祖輩不成?”

說著便挽袖摩拳欲上來打他。

正鬧得不可開交間鄰居一位八十餘歲的老翁出來了,他聽說此事後先打量了一番金詠,隨即對眾人道:“這事有點奇怪,你們先不要輕舉妄動。”

金詠一看這老者面目依稀有幾分熟悉,好似自己在私塾的同學,他正想張口詢問,就聽老翁對金家長者道:“你的叔叔曾經與我在一個私塾同學,面容我還能記得一尋仙些。此兒看相貌頗為相肖,難不成是你叔叔遇見仙人了嗎?”

金家長者道:“這事誰又能相信呢?”

鄰翁道:“我記得你叔叔肋下有七顆黑痣,狀若七星,曾經有人說那是仙人之相,此刻可以當面查驗一下,若是他也有,那就必是無疑。”

話音將落金詠已將上衣脫下,眾人一看,他肋間果然有七顆黑痣排列如七星般,金家上下見狀不由驚得合不攏嘴。

此時金詠又述說了自己兄嫂的容貌及日常一些家事,都和他們所知一樣。

金家上下自此再無懷疑,持杖老者當即率領眾兒孫跪下,以為他是真仙。

眾人請他入了家門,仍住在從前所居之室,附近的鄰里聽說此事之後都來拜訪,說起幼時之事彷彿就在眼前一般,直至夜深才逐一散去。

金詠獨處一室酣睡至天明,待睜眼起身,忽覺得頜下有什麼東西,他伸手一摸,居然是長達寸許的鬍子,根根銀白如絲,而且面上到處都是皺紋,頭髮雪白猶如一個八十多的老者。

金詠心中大駭,愕然半響方嘆息道:“久居仙境如同嬰童一般,今天不過是在塵世中待了一日,已是須發皆白,難怪忙碌之人容易老啊。”

於是便不辭而別,仍沿著前日路徑進山來到紫玉家,不料到了近前一看,眼前滿目皆是樹林,根本就沒有什麼宅邸。

他正彷徨無助間,忽見一人蹣跚而來,待走至近前一看,卻是當年每日都在放學路所見的老婦人。

金詠一見心中大喜,急忙上前對其作揖,老婦人看見他卻是滿臉驚訝茫然不識,金詠知道自己容貌已變,於是急忙告訴她了自己的姓名。

老婦人聽罷這才恍然大悟,對他笑道:“若是你只是中壽的話,你墓上的樹都有兩手合圍那麼粗了。然則你現在攔住我是何用意?”

金詠道:“我此刻只想能重見天人就心滿意足了,哪還敢有什麼奢望呢?”

老婦聽罷忽正色道:“欲想覓得仙緣,當先求得佳偶。”

說著便從懷中拿出一根丈餘長的紅菱交給他並對他道:“拿著紅菱向東南方向走,見有一塊齊整的樹林便向空中拂去,如此便能找到你想找的人了。”

金詠聞聽狂喜,可突然又想到自己現在容貌衰老,恐怕會被仙人嫌棄,所以一時黯然傷神愁眉不展。

老婦人彷彿知道他的想法,又從袖中拿出一面銅鏡對他照道:“你不是又變成少年了嗎?”

金詠向鏡中一看,果見裡面是一個翩翩美少年,不僅頭髮烏黑,下頜的鬍子也都掉光了。

他心中不勝欣喜,急忙對老婦人下拜致謝,老婦人卻轉眼就不見了。

金詠依老婦之言一路向西南而去,走了一盞茶的時間果然見到山坳處有一塊平坦之地,地上樹木整齊茂盛。

他心知老婦所說即在此處,隨即來到林中手持紅菱向空中拂去,果覺紅菱中包裹一物落了下來,他上前打開一看,只見一麗人正在掩笑整衣,這麗人不是別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紫玉。

金詠驚喜如狂,急忙上前拉住她的衣裳,唯恐她再跑掉。

紫玉見狀莞爾一笑道:“這媒人也實在太不講理了,非要強自主持婚姻,讓人真是無奈。”

說畢便拉著金詠向東而行,走了數百步,忽見山間有一巨宅,峰還水繞樓宇巍峨,二人還未入內即聞笙樂大作,老翁帶著十數人皆身著吉服站在門旁迎接,當晚二人便成婚完禮。

自此之後金詠潛心道學,習得辟穀之術,終於得成地仙休得正果,而蘆花村也為他設置了神位,時時拜祭,香火終年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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