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風，讓我來愛你 文/鍾紫嬌

當我在執筆書寫下一段往事的時候，接到你倏忽而至的電話，你用和緩平靜的語氣說，你要結婚了。

經過臣秦一個月的風雨不改地等在你樓下，終於在第30天，那個月色通透的夜晚，你答應了他的求婚，周圍人群因你的幸福而眼角噙淚，只有你，猶如一朵置身事外的花朵，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沒有絲毫的激動，你的手被他用力地牽著，走在皎潔的月色下，彷彿被塗上了一層蒼白。

在這個二九年華，青春的末梢，這座小鎮的許多人中，不管愛與緣分，未來，彷彿只能在一樁婚事中決定去向，於是，母親自是因你的年紀漸增和未來成迷憂心忡忡，唯有你一直守在過去的圍城不肯出去，甘願畫地為牢。

當母親獲知了消息後終於把心頭的一道道褶皺舒展了，每天喜笑眉開地張羅，你卻平靜地對母親說，你要跟著臣秦一起，去他的城市，過些不一樣的生活，母親略顯失落，只是仍沉默地支持了你的決定，婚事操辦得簡簡單單，約上至親好友一起圍在一起吃了頓飯，一切似乎都迅速得讓人沒有時間思考，自然而然地發生，自然而然地結束。

你告別了我，放棄了許多人認為安穩本分的工作，與臣秦踏上了一場陌生的旅程，臨別時，你對我說，我會寄信予你，別掛心，一切自有歸處，無論是你，還是我，於是，我站在十二月凜冽的寒風中看著你纖瘦的背影，長長的黑髮，挽著臣秦的手坐上了去往S城的火車，然而，只有我們知道，你的離開，你的旅途，是一場尋覓，是一個流落在你心底深處關於S城的祕密。

你在這座陌生的城市，找了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每天與文字為伍，與臣秦過著平淡簡單的生活，他給予你無微不至的溫暖，在無數個雷雨的夜，擁著你入眠，更在週末陽光燦爛的日子，便開著車帶你走遍S城的大街小巷，你把一些曾經的街道名字一一地溫習一遍，在偌大的沙灘上，你看著臣秦在夕陽下的身影，覺得一切彷彿都依稀斑駁，像碎在夢裡的光影，像劃過水裡的漣漪，遠遠近近，深深淺淺。

在臣秦不能涉及的領域，你的心裝過一個清朗的男子，你從不對臣秦提起劉野，這是你一個遙遠的夢，儘管如煙花燦爛過，也落盡了繁華，你們的愛情枯敗在一個下著冷雨的夜，過了許久，你仍記得瑟瑟發抖的寒意是如何一絲一絲地侵入身體內的，因此，你對冬天總帶有一種莫可名狀的悲傷。

你離開的數個月後，我終於收到了你貼著S城郵票的信件，你在信中說，我一切尚好，只是這座城市的一切都不再是劉野給我描述時的那個樣子，世事變遷，風景不是舊模樣，我沒有尋找劉野，卻在他流連過的一些街道上走他許多年前走過的路，從前心中因他而起的愛念竟一點點泛起又再覆滅了，我頓時不知道該如何去想念他，或是想念愛情的味道了。

一個春天的早晨，臣秦吻別了你，去了外地出差，你如常地上班，收郵件，檢查信件，投稿者越來越多，你在這堆文書中按文類篩選，卻在一份份的打印稿中看到一封手寫的稿子，是風，讓我來愛你，深情的題目。

你一點點地翻開摺疊好紙張，是風，讓我來愛你，如果你願意，所有的時間都會是美好的年華，記得我曾這樣對她說過，那時，我與她相愛在一片春光明媚中，忘了所有的情感一旦用力過度，就會疲憊不堪，我以為我愛你比生命長久，然而，生命的長度原來是無可比擬的，本該帶著所有的祝福，與她奔上美麗的終點，最後，愛情輸給了什麼，我至今仍舊未能深切懂得，在與父母一場持久的拉鋸戰中，長距離的等待，她告訴我，她只是想要一個能夠給予她溫暖的家，只是，父母的體弱終至我妥協了，告知她答案後，我聽到她嚶嚶的哭聲在電波中傳來，心裡一陣絞痛，如今，多少年過去了，我卻仍在萬家燈火亮起獨坐長椅的時候，想念她，等風，來告訴你，我愛你。

你噙著淚看完，是劉野的字跡，世事沒有任何預兆就上演了一場重逢，你曾費盡心思想忘記的人，卻在某個時段鋪陳在你的面前，投放在你的生活中，激起了一層層波浪。

後來，你來信告訴我，你與劉野約見了，彼此沒有太多的寒暄，只是靜靜地說著彼此的生活，然後，就再也沒有然後了。

你說，如果時光能夠重來，我仍願意與劉野相愛，儘管遍體鱗傷，儘管沒有結果，有時，愛，就是這樣激越歡喜，只是，生活的長河一去不回，當我們再也不在一個起點同步而行的時候，就再也沒有理由愛下去了，那麼在後半生，就讓風來替我愛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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